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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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青水鎮上。
傳送陣的光芒一亮, 暗下時，那圓形的魔法陣中間已經出現一道身影。
夏清踏出傳送陣，正準備去找夏瑞禾, 目光一掃, 卻驚訝地叫出聲，“媽媽，你怎麽在這裏？”
“我聽他們說光明鎮那邊發來了傳送申請，就知道是你回來了，所以過來接你。”
夏瑞禾光是站在那兒, 身上便透出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可當看見女兒時, 她的臉上立刻露出淡淡的笑意。
夏清跑過來挽住她, “我帶回來了一個大好消息——不過還是您先說，之前說的急事是什麽？還讓我這麽急匆匆地趕過來。”
夏瑞禾領著她往外走，邊道：“再過幾天就是領主大會, 這次, 我想把你也一起帶過去。”
光明鎮青水鎮周邊大約十幾個小鎮的領主們, 每隔半年左右就會聚首一次, 交換一些正式情報。
命名為“領主大會”, 也只是一個習慣性的稱呼, 其實規模遠沒有到那個程度。
如果可以的話，夏瑞禾等人當然也是想多叫些人過來, 如果能將全地圖所有小鎮的領主都聚集在一起，對游戲情報也會了解得更多些。
可無奈人數越多，就越難組織, 何況不同領地之間發展程度不一，有些領地坐擁大量資源和高手, 根本不屑同他們來往。
於是久而久之，不同區域之間有了隔閡。所謂領主大會，其實也只是個地方性會議而已。
“再過半年，游戲就要步入第十一年了，這麽重要的節點，我們擔心末日游戲會有什麽新的變化。”
夏瑞禾深深皺起眉，但似乎是瞥見女兒憂心忡忡的神情，她的表情很快又恢覆正常，語帶安慰，“你也不必太擔心，我們只是未雨綢繆罷了，不一定真的會發生什麽。”
“不過，因為主題比較嚴肅，這次去的人應該很多，我準備帶你一起去，所以才會叫你早點回來，做些準備。”
夏清嘟囔一聲，“這樣啊……我知道了。”
聽見這個消息，她雖然心中確實有些不安，可一想到暖暖溫泉，內心竟然奇妙地平靜下來。
就算真的發生什麽……大不了就帶著親朋好友躲進溫泉的防護罩裏，老板一定會收留的。
她在溫泉的家裏還放著幾個儲物箱，裏面囤著這些天夏清在溫泉搶到的物資，設定只有她和母親可以打開。
民宿可以設置準入名單，比她在青水鎮的家都要安全，夏清最近已經陸續搬了不少東西過去了。
依靠著那些物資，哪怕真的發生什麽意外，她們也能撐過很長一段時間。
夏清心中的念頭轉了幾轉，重新安下心。
而夏瑞禾就在這時笑著問：“我的話題說完了，你呢？剛才那麽興奮，是在溫泉又有什麽收獲了？”
夏清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待在暖暖溫泉，除了時不時在那附近練級之外，青水鎮上原本由她負責的一些事務都已經暫時交給了別人。
小鎮其餘高層對此毫無怨言，甚至堪稱愉快地分掉了屬於她的那些工作。
他們一致同意，和舒墨搞好關系，以及第一時間獲取溫泉的情報，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再加上夏清每次回來都能帶回不少好消息和溫泉特產，眾人連帶著，對她的態度都比之前更熱情了。
如果說暖暖溫泉就像一個距離遙遠的大型資源點，那麽夏清就好像傳統游戲裏被派出去采集的那名玩家，或者說貓貓搜索隊什麽的。
每次回來都能帶回數目不一的采集品，時不時還能爆出點驚喜，這麽一對比，替她做點工作算什麽。
不過夏瑞禾在提問時，心中其實沒抱那麽大的期望。她下意識覺得，距離自己上一次離開暖暖溫泉還沒過多久，應該不至於發生什麽大變化。
可沒想到，她還是低估了溫泉的升級速度。
夏清附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將傳送陣的事情講了個清楚。
夏瑞禾聽到一半就忍不住睜大眼睛，“你說真的？”
“當然，而且老板選定的第一個試點的地方就是青水鎮。”夏清用力點頭，想起當時的情境，心臟還忍不住怦怦直跳，“……我們這次真是太走運了。”
夏瑞禾喃喃：“是啊……”
第一個和光明鎮建立傳送通道，已經比別人享有了太多優勢，如果未來合作表現出色，那這個傳送通道多半就是固定下來了。
傳送陣有時間限制，每天可傳送的次數也是固定的，退一步說，哪怕願意消耗點數減少冷卻時間，可溫泉每日能容納的客流量也有限。
在此基礎上，能率先占下一個通往溫泉的固定通道，意味著青水鎮在這場競爭中已經贏了。
居民福利大大提高，在光明鎮之後，青水鎮恐怕能成為下一個讓玩家們爭相爭搶定居的地方。
之前那令人羨慕的處境竟然轉瞬間就落在了自己頭上。
夏瑞禾光是想想，整個人就有些無法冷靜，久違的有種熱血沖入頭頂的感覺。
回過神，她平覆了下心情，“老板既然信任我們，我們就一定要認真對待，得讓她看到青水鎮的誠意才行。”
大腦飛速轉動，夏瑞禾轉眼就已經構思出幾種宣傳方案，步履如風地走了出去。
夏清連忙跟上母親。
*
夏瑞禾效率極高，夏清抵達是在上午，而剛過中午，青水鎮的公告板上就已經多出一則宣傳。
這公告板其實和傳送陣、城墻、集市等等建築一樣，也屬於領地設施的一種。
因為情報交流的屬性，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在領地建設最初就解鎖。
而各地的公告板無論面積大小，還是擺放位置，基本都大同小異。玩家們對待公告板的態度也差不多，像每日定期發行的報紙一樣，茶餘飯後散步過去，就順便站在那兒看一會兒，直到將今天小鎮的新鮮事——新更新的消息、廣告都一條條讀完，才慢悠悠地走回家。
對普通玩家來說，這幾乎是他們一天內唯一的消遣了。
郁航就是這支“閑人”隊伍裏的其中一員。
他今年十七歲，父母曾經都是青水鎮開荒團的玩家，可三年前，兩人在同boss的對決中不幸犧牲，郁航因此獲得了青水鎮給予的補償——一棟可終身居住的免稅小屋。
他選擇自己住一間，將剩下的一間四平米左右的臥室以及客廳租了出去，從此靠著租金過上了躺平的生活。
郁航沒什麽愛好，也懶得出去戰鬥，唯一堅持下來的習慣就只有看公告板了。
這天，他照舊睡到中午，吃掉兩個罐頭簡單對付過一餐，便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黑發，拖著步子出了門。
走到公告板前，郁航忽然發現那兒圍了一圈人。喧囂人聲隔著老遠就傳過來。
他不作聲地湊過去，聽見有人不滿地嚷嚷。
“今天這公告板怎麽還沒更新？”
“都已經過了中午了，怎麽回事啊。”
郁航掃了一眼，發現板子上的內容果然大半都是昨天的。
青水鎮的公告板一般每日中午更新，會有專門的負責人來清除前一天過期的內容，再換上新的，是以很多人老早就守在這兒了。
可今天不知為何，等來等去，卻遲遲等不來負責更換內容的玩家。
“我怎麽聽說小鎮今天暫停接收投稿了？”忽然有人小聲說了句。
旁邊的人聞言，好奇接道：“怎麽回事？”
“不清楚，我也是剛才聽別人說的。”那人搖頭，“我有個朋友本來想招個臨時上門保姆的，今天上午拿著寫好的單子跑去投稿，結果對方說最近三天都不接了。”
公告板是一塊無比巨大的板子，容納上千條投稿都不成問題，從青水鎮成立到現在，還從沒聽說過拒絕投稿的情況，還一下暫停三天，這是準備搞事情啊。
眾人一下被勾起好奇心。
原本想順路去集市的玩家，此時也幹脆停下來看起熱鬧。
他們左等右等，t負責清理投稿的工作人員終於姍姍來遲。
人群自動分開，看著他精準地將公告板上過期的稿件摘取下來，又調整了剩餘稿件的位置，直到在板子的最中心騰出一片醒目的空位。
“這是在做什麽？”圍觀群眾竊竊私語，“這麽大地方，都能貼上百條投稿了，怎麽就這麽空著？”
話音未落，他們就見那名工作人員從背包掏出一張足有一米多長，數十厘米寬的紙張，在鋪開後，用力釘在公告板上。
看著這巨幅海報，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哪來的大佬，這麽財大氣粗，這得花多少錢？！”
“不對，看左上角的標識，好像是小鎮官方出的宣傳……”
以這張海報的醒目程度，哪怕是站在人群最外圍的人，都能毫不費力地一眼瞅到，根本無需往前湊。
可謂是給足了排面。
他們對這消息不敢怠慢，連忙仔細掃了一眼。
【重大通知：青水鎮至暖暖溫泉官方傳送通道開啟！】
——海報正中心就是這麽一行大字。
標題下面則像過去的黑板報一樣，附了一個單獨的欄目，向不明情況的玩家們解釋了傳送陣的用處。
其中，著重強調了單次傳送的成本。
“使用傳送陣去別的城鎮，竟然需要花費一顆礦石？”
有的玩家跳著閱讀，一眼先看到這一行，忍不住驚呼出聲。
“我這輩子還沒摸過礦石呢！”
“我也是。上次集市上出現了一塊妖雀石，我記得還被炒到了1150點一顆，就算平攤到10個人身上，一個人也得115點。”
旁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紛紛討論。
“115點，那都頂得上我快四天的工資了。”
“還得消耗這麽貴重的一顆礦石，就為了傳送一次……”
這是什麽有錢人的游戲？
他們之前或許並不了解傳送陣的機制，可此時一聽，下意識就覺得——未免太浪費了。
每次集市出現一顆礦石，消息傳出去，連高級玩家和精英玩家都得競相爭搶，礦石這種物資的稀有程度可見一斑。
至於他們這些一天工資不過三四十點的普通人，根本連參與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這傳送，和他們恐怕沒什麽關系吧。
其實無論光明鎮還是青水鎮，亦或是周邊的領地，幾乎都沒有在普通玩家間公開過傳送陣的事情。畢竟這傳送的代價確實不是普通玩家承擔得起的，將這情報告知他們，對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麽改變，反而可能鬧出額外的麻煩。
而此時青水鎮忽然公開這情報，立刻在玩家間掀起一片議論聲。
他們在震驚之餘，繼續往下閱讀。
“等等，你們接著往下看。”有人眼尖，瞥見下面還有一行被加粗標花邊的字，“……因為暖暖溫泉提供了大批量的礦石，現允許玩家低價使用傳送通道，單次價格僅需50點……50點？！”
他發出驚叫。
這對比剛才說的115點，降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從三位數跳到兩位數，一下給人的感覺就便宜了。
還有人拿自己的工資去算：這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省下了兩天多的工資？
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初看電視購物的廣告，明明自己也不需要那些東西，可聽那主持人在電視機裏大喊“不要998，不要998，只要398就能帶回家”之類的話，還是會忍不住動心。
這麽大一個便宜，不占就等於虧了啊。
何況，一顆礦石的價格不止要看交易價格，還得看它作為珍稀資源在游戲中享受的附加價值。暖暖溫泉願意以單次50點的價格提供大量礦石，不止意味著幫他們省錢，還意味著幫青水鎮節省下了尋找和開采礦石的成本。
不止玩家感激，青水鎮也很感激，所以才會這樣賣力地配合宣傳。寧可虧掉公告板上萬點的收入，也得讓溫泉看到自己的誠意。
“劃算是劃算，可我們有必要用嗎……”
一旦動心，又有人開始遲疑。
他們這會兒才發現，自己還沒註意這傳送通道的目的地呢。
目光再次回到最上方的標題大字。
“暖暖溫泉……溫泉？”
夏瑞禾很有心機地將傳送地直接寫成了暖暖溫泉，而非真正的目的地——光明鎮。
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和暖暖溫泉之間的事情，光明鎮充其量就是個中間商，自然不能在宣傳時讓人多給他們眼球。
直接寫明是去暖暖溫泉的傳送陣，這樣宣傳最為一目了然。
不過他們也同樣在底下標註清楚了，從光明鎮到暖暖溫泉之間還有一段距離，高級玩家可以選擇步行，普通玩家則需花費30點乘坐巴士，單程只一個小時。
這樣算下來，花費80點就能從青水鎮乘坐不同“交通工具”直達暖暖溫泉，和原本好幾天的行程相比，又安全又快捷。
而此時公告板前圍觀的玩家們看著，只覺得這四個字是這麽陌生，甚至讓他們有種玄幻的感覺。
附近小鎮雖然最近已經陸陸續續有玩家趕來溫泉，但大部分都是精英玩家，這群人能知道消息，還是因為光明鎮鎮長將禮物送給了各地領主，才又輾轉傳到他們耳中。
這些情報大多局限在這一群精英玩家的社交圈裏。對普通玩家而言，溫泉的事依然鮮為人知。
當初暖暖溫泉在光明鎮打廣告時的場景重演，只是這次，青水鎮采取了更簡單粗暴的說服方式。
不等玩家們表達驚訝或質疑，那名負責張貼告示的玩家已經動作飛快地從背包裏拿出一張桌子，重重放在公告板前。
人群疑惑地推開幾步，看著他掏出三個特制容器。顯然是剛剛清洗幹凈，表面還有一點水珠，那人動作不停，又哐哐拿出幾樣東西，眾人還沒看清包裝上的字，他已經嘶拉一聲撕開了包裝袋，將裏面的東西倒入第一個容器。
紅通通的辣椒油裹著牛肉片和牛肚，嘩啦散入容器內，辛辣的濃香飄散開來，色澤鮮亮紅艷，肉片上綴著芝麻粒、花生碎、香菜葉，讓人看著就食指大動。
正是暖暖餐廳近日大受好評的涼菜，夫妻肺片。
這名玩家一連倒了十包在透明容器裏，扣上遮灰的蓋子，又緊接著拿出一盒夏清從老何的面包房買來的鳳梨酥，整整齊齊碼在第二個容器裏。
挑出一塊切開，擺在小盤子上，切開的橫截面露出深蜜色的內餡，掉了些金黃的渣滓，眾人仿佛已經想象到那外皮香甜的口感，忍不住齊齊吞咽。
第三個容器，他同樣倒入十碗冰糖銀耳雪梨羹，攪了攪，淡黃色的羹湯上飄著幾顆紅色的枸杞，煞是好看。
做完這些，那名工作人員才在眾人如狼似虎的視線下，淡定開口。
“從今日開始，在公告板前連續三天開放試吃活動，每人限領取一份，需自帶盛放的容器。每日數量有限，發完即止，大家可以告知自己的親朋好友，早些來領。”
“所有試吃品均來自暖暖溫泉，若覺得不夠，可以前往鎮公所，我們已提前開放售票窗口，從今日起接受傳送通道的預約，最快明天就能出發。”
“暖暖溫泉內提供餐飲、住宿、洗浴、娛樂一條龍服務，詳情可見我身後的公告板。”
大幅廣告+免費試吃，這就是青水鎮完整的宣傳計劃。
這試吃品一端出來，頓時再也沒有人懷疑溫泉的真實性。
話音落下，現場沈寂幾秒，一石激起千層浪。
圍觀群眾：“？？？？？”
他們反應兩秒，忽然如潮水般向前湧去。
“別擠！！”
“我才是第一個來的！”
“排好隊！”小鎮對這一幕早有預料，旁邊不知從哪鉆出來幾個身材壯碩的玩家，聲如洪鐘，板著臉，三兩下維持好隊伍秩序。
玩家們心癢難耐地站好，頻頻張望，郁航被推了幾下，等好不容易站穩，面前已經排起了長龍。
他的目光再度投向公告板，看著上面的內容，眸子顫了顫。
郁航想了想，轉過身，對著那望不到頭的隊伍嘆了口氣，便準備加入。
不遠處卻忽然有人叫他，“小航，你在這兒呢。”
郁航腳步一頓，回頭，一個身披盔甲的中年女人帶著笑容過來。
郁航認出她是青水鎮開荒團的一員，也是父母過去的戰友，下意識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我剛剛跑了你家一趟，租客說你出來了，我就猜你應該在這兒。”女人像是沒註意到他的異樣，往他懷裏塞了包東西，“這是給你的。”
她沒有明說這是什麽，郁航卻明白她的意思。
青水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犧牲的官方團玩家遺屬發放慰問品，有時是幾株稀有藥草，有t時是一些普通玩家可裝備的武器和防禦裝，還有時幹脆是直接點數轉賬。
郁航之前就收到過不少，他不喜歡出門，也用不上，統統都堆在了包裏，很少再拿出來看第二眼。
可這次的慰問品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低頭看了眼，發現那是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女人拍了拍郁航的肩膀，“這次傳送通道開放，給你們留了一次免費的傳送名額，隨時可以出發，小航，你在青水鎮待了三年了吧，要不要出去看看？”
她點到即止，說完對著郁航笑笑，便轉身走了。
一旁隊伍裏的玩家沒聽清兩人的對話，倒是瞥見了郁航懷裏的糕點禮盒，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郁航抱著盒子，沈默一會兒，將包裝拆開。從裏面挑了一塊出來。
禮盒裏恰好有塊鳳梨酥，和作為試吃品擺放在桌面上的一模一樣，有淡淡的酸甜味道。
郁航攥著那塊糕點，離開公告板，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將鳳梨酥塞進嘴裏。
酥松的外皮一抿即化，濃郁的甜香在唇齒間擴散，內餡甜而不膩，鳳梨的果酸刺激著味蕾，在不經意間勾起回憶。
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父母出差歸來，都會帶一盒點心。
那一度是郁航童年時最美好的記憶。
……他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中的鳳梨酥，被噎得差點留下眼淚。
鼻間泛酸，可那顆死氣沈沈的心卻好像重新開始了跳動。
怦，怦。
一下一下，有力而清晰。
郁航努力將點心咽下去，順了順胸脯，目光投向鎮公所的方向。
“暖暖溫泉……”
他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感受到內心陌生的悸動。
三年來，郁航頭一次萌生出了想離開青水鎮，出去看看的念頭。
……
另一邊，隊伍越排越長，前面的工作人員忙得不可開交，青水鎮很快又另外派了一位人手過來幫忙備餐。
排到最前的玩家拿著自帶的餐盤，離開隊伍，看著盤中分到的試吃品，激動得眼睛都紅了。
他甚至等不到回家，便迫不及待地找出筷子，珍惜地夾起一片牛肚。
那牛肚裹滿了辣油，軟嫩又富有彈性，濃香刺激得人口水不斷分泌，他一連嚼了好多下，這次依依不舍地咽下去。
雖然夏瑞禾不止讓工作人員準備了十包試吃用的夫妻肺片，但要分給這麽多人，哪怕數量再多，一個人分到的也終究有限，只占了餐盤小小一個角落，大概兩片完整的肉，剩下的就是一些花生碎、香菜葉什麽的。
這名玩家一口一口，細嚼慢咽，極為珍惜地全部吃了個幹凈。
連沾在盤子邊緣的辣油都沒有放過。
旁邊沒排到的玩家看著，差點饞哭了。
他們瘋狂咽口水，眼睛綠油油的，餓狼似的黏在那餐盤上。
一人喃喃，“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竟然有點想吃香菜……”
“不，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吃香菜的！”旁邊人沒什麽底氣地表明決心，然後又嘟囔，“但除了香菜，肉片牛肚看著都好好吃啊……怎麽一個人只能分到那麽一點？”
他抓心撓肝。
說著，又回想起方才工作人員的話。
去暖暖溫泉，就可以買到夫妻肺片了嗎？
不用和別人爭搶，也不用為了這小小一塊試吃品排長隊，兩口吃完後，舔著盤子還覺得意猶未盡。
只要付出一些路費，就能解開褲腰帶吃到飽……
他的肚子不由發出一聲響亮的“咕”。
這名玩家的臉唰的紅了，他想了想，抓住前面同伴的胳膊，“我們別排隊了，直接去鎮公所的窗口買票吧？”
“去晚了，可能票都賣光了。”
“也是，不過80點嘛，來回160點，但為了這麽一口吃的，值得！”
兩人打定註意，迅速離開隊伍。
和他們抱有同樣想法的玩家不在少數，尤其是一些經濟實力過硬的高級玩家，早早就過來了。
鎮公所門前同樣排著隊伍，只不過沒有試吃的隊伍那麽恐怖罷了。
他們見狀也不敢耽誤，連忙加入其中。
“你好，預約兩張去暖暖溫泉的傳送票，要往返的。”
好半晌，終於排到兩人，他們迫不及待地彎下腰，對著窗口內說道。
“好的，幫你們預約明天早上九點的傳送，返程是在後天。”
工作人員在收款後，遞出一張紙質憑證，末尾有他的簽名，隨後叮囑，“需要傳送的玩家請提前十分鐘來鎮公所，會有專門的人領你們去傳送點，千萬不要遲到。”
員工面前的桌面上寫著傳送時間，兩人看了眼，發現去程的傳送一天只開放一次，除此之外，下午六點還有一次返程的傳送。
一次最多可傳送50人，因為一天只開一班，所以要盡可能湊夠50人再出發。
再不濟，也得是10的倍數。
他們前面已經有二十多位玩家購買過憑證，照這個架勢，再過不久，恐怕就能湊齊五十人了。
至於後來的人，就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出發了。
他們交換一眼視線，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忐忑地對著工作人員問：“對了，我們還沒去過其他領地，去了之後，該怎麽找到溫泉啊？”
萬一找不到地方，迷路了，又沒地方住宿該怎麽辦？
甚至於在野外迷路……那就糟了。
他們越想越不安，想到剛才沖動下付出的傳送費，隱隱有點心疼。
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那名員工聞言，卻是擡起頭，一笑，遞出張冊子，“照著這個攻略走就行了，光明鎮門口就有直達溫泉的巴士，放心，不會迷路的，那裏開發得非常成熟，你們只需要放心享受就行。”
兩人拿著青水鎮花了一中午趕工做出來的冊子，目瞪口呆。
什麽叫開發得非常成熟……這溫泉還真成旅游景點了？
末日裏突然出現這麽一個景區就夠不可思議了，更詭異的是，青水鎮似乎也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旅行社，不僅宣傳和服務一反常態得到位，連旅游手冊都盡職盡責地做出來了。
……外面的世界什麽時候發展成了這樣？？
他們聽得一楞一楞的。
直到懵懵地離開隊伍，兩人對這兩天一夜的溫泉之旅才漸漸有了實感。
“說起來，我上次跨城鎮旅行，還是十幾年前呢……”
“誰不是？我覺得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了。”
“你是小學生嗎？”
一人笑著吐槽，可摸摸自己的胸口，也難以遏制地感到心潮澎湃。
就像兒時第一次出遠門，兩人想到明天的行程，心中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
多虧了青水鎮賣力的宣傳，有關暖暖溫泉以及傳送通道的消息爆炸式地傳播開來。
第二天一早，搶到第一批名額的玩家們便聚集到了鎮公所。
工作人員點清人數，將他們帶到傳送陣前，點亮面板。
【請選擇目的地：光明鎮（暖暖溫泉唯一指定傳送點）】
之前預設好的地點跳出來，備註卻不知何時悄然變了。
工作人員：“……”
他嘴角抽搐了下。
唯一指定傳送點什麽的……真的不是赤/裸裸的炫耀嗎！
不就是離溫泉近一點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被炫了一臉的工作人員悲憤地點下確認鍵。
【已發送代為支付申請】
【等候中……】
【對方通過了您的申請！】
頁面刷新了下，數字變動。
【當前擁有資源點：50】
表示光明鎮那邊已經代為支付了價值五塊礦石的傳送費用。
一切都十分順利，青水鎮的工作人員點點頭，退出傳送範圍，看著擠在傳送陣上、忐忑不安的玩家們，在忽然強盛的白光中微笑開口。
“那麽，祝你們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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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水鎮上。
傳送陣的光芒一亮, 暗下時，那圓形的魔法陣中間已經出現一道身影。
夏清踏出傳送陣，正準備去找夏瑞禾, 目光一掃, 卻驚訝地叫出聲，“媽媽，你怎麽在這裏？”
“我聽他們說光明鎮那邊發來了傳送申請，就知道是你回來了，所以過來接你。”
夏瑞禾光是站在那兒, 身上便透出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可當看見女兒時, 她的臉上立刻露出淡淡的笑意。
夏清跑過來挽住她, “我帶回來了一個大好消息——不過還是您先說，之前說的急事是什麽？還讓我這麽急匆匆地趕過來。”
夏瑞禾領著她往外走，邊道：“再過幾天就是領主大會, 這次, 我想把你也一起帶過去。”
光明鎮青水鎮周邊大約十幾個小鎮的領主們, 每隔半年左右就會聚首一次, 交換一些正式情報。
命名為“領主大會”, 也只是一個習慣性的稱呼, 其實規模遠沒有到那個程度。
如果可以的話，夏瑞禾等人當然也是想多叫些人過來, 如果能將全地圖所有小鎮的領主都聚集在一起，對游戲情報也會了解得更多些。
可無奈人數越多，就越難組織, 何況不同領地之間發展程度不一，有些領地坐擁大量資源和高手, 根本不屑同他們來往。
於是久而久之，不同區域之間有了隔閡。所謂領主大會，其實也只是個地方性會議而已。
“再過半年，游戲就要步入第十一年了，這麽重要的節點，我們擔心末日游戲會有什麽新的變化。”
夏瑞禾深深皺起眉，但似乎是瞥見女兒憂心忡忡的神情，她的表情很快又恢覆正常，語帶安慰，“你也不必太擔心，我們只是未雨綢繆罷了，不一定真的會發生什麽。”
“不過，因為主題比較嚴肅，這次去的人應該很多，我準備帶你一起去，所以才會叫你早點回來，做些準備。”
夏清嘟囔一聲，“這樣啊……我知道了。”
聽見這個消息，她雖然心中確實有些不安，可一想到暖暖溫泉，內心竟然奇妙地平靜下來。
就算真的發生什麽……大不了就帶著親朋好友躲進溫泉的防護罩裏，老板一定會收留的。
她在溫泉的家裏還放著幾個儲物箱，裏面囤著這些天夏清在溫泉搶到的物資，設定只有她和母親可以打開。
民宿可以設置準入名單，比她在青水鎮的家都要安全，夏清最近已經陸續搬了不少東西過去了。
依靠著那些物資，哪怕真的發生什麽意外，她們也能撐過很長一段時間。
夏清心中的念頭轉了幾轉，重新安下心。
而夏瑞禾就在這時笑著問：“我的話題說完了，你呢？剛才那麽興奮，是在溫泉又有什麽收獲了？”
夏清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待在暖暖溫泉，除了時不時在那附近練級之外，青水鎮上原本由她負責的一些事務都已經暫時交給了別人。
小鎮其餘高層對此毫無怨言，甚至堪稱愉快地分掉了屬於她的那些工作。
他們一致同意，和舒墨搞好關系，以及第一時間獲取溫泉的情報，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再加上夏清每次回來都能帶回不少好消息和溫泉特產，眾人連帶著，對她的態度都比之前更熱情了。
如果說暖暖溫泉就像一個距離遙遠的大型資源點，那麽夏清就好像傳統游戲裏被派出去采集的那名玩家，或者說貓貓搜索隊什麽的。
每次回來都能帶回數目不一的采集品，時不時還能爆出點驚喜，這麽一對比，替她做點工作算什麽。
不過夏瑞禾在提問時，心中其實沒抱那麽大的期望。她下意識覺得，距離自己上一次離開暖暖溫泉還沒過多久，應該不至於發生什麽大變化。
可沒想到，她還是低估了溫泉的升級速度。
夏清附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將傳送陣的事情講了個清楚。
夏瑞禾聽到一半就忍不住睜大眼睛，“你說真的？”
“當然，而且老板選定的第一個試點的地方就是青水鎮。”夏清用力點頭，想起當時的情境，心臟還忍不住怦怦直跳，“……我們這次真是太走運了。”
夏瑞禾喃喃：“是啊……”
第一個和光明鎮建立傳送通道，已經比別人享有了太多優勢，如果未來合作表現出色，那這個傳送通道多半就是固定下來了。
傳送陣有時間限制，每天可傳送的次數也是固定的，退一步說，哪怕願意消耗點數減少冷卻時間，可溫泉每日能容納的客流量也有限。
在此基礎上，能率先占下一個通往溫泉的固定通道，意味著青水鎮在這場競爭中已經贏了。
居民福利大大提高，在光明鎮之後，青水鎮恐怕能成為下一個讓玩家們爭相爭搶定居的地方。
之前那令人羨慕的處境竟然轉瞬間就落在了自己頭上。
夏瑞禾光是想想，整個人就有些無法冷靜，久違的有種熱血沖入頭頂的感覺。
回過神，她平覆了下心情，“老板既然信任我們，我們就一定要認真對待，得讓她看到青水鎮的誠意才行。”
大腦飛速轉動，夏瑞禾轉眼就已經構思出幾種宣傳方案，步履如風地走了出去。
夏清連忙跟上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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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瑞禾效率極高，夏清抵達是在上午，而剛過中午，青水鎮的公告板上就已經多出一則宣傳。
這公告板其實和傳送陣、城墻、集市等等建築一樣，也屬於領地設施的一種。
因為情報交流的屬性，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在領地建設最初就解鎖。
而各地的公告板無論面積大小，還是擺放位置，基本都大同小異。玩家們對待公告板的態度也差不多，像每日定期發行的報紙一樣，茶餘飯後散步過去，就順便站在那兒看一會兒，直到將今天小鎮的新鮮事——新更新的消息、廣告都一條條讀完，才慢悠悠地走回家。
對普通玩家來說，這幾乎是他們一天內唯一的消遣了。
郁航就是這支“閑人”隊伍裏的其中一員。
他今年十七歲，父母曾經都是青水鎮開荒團的玩家，可三年前，兩人在同boss的對決中不幸犧牲，郁航因此獲得了青水鎮給予的補償——一棟可終身居住的免稅小屋。
他選擇自己住一間，將剩下的一間四平米左右的臥室以及客廳租了出去，從此靠著租金過上了躺平的生活。
郁航沒什麽愛好，也懶得出去戰鬥，唯一堅持下來的習慣就只有看公告板了。
這天，他照舊睡到中午，吃掉兩個罐頭簡單對付過一餐，便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黑發，拖著步子出了門。
走到公告板前，郁航忽然發現那兒圍了一圈人。喧囂人聲隔著老遠就傳過來。
他不作聲地湊過去，聽見有人不滿地嚷嚷。
“今天這公告板怎麽還沒更新？”
“都已經過了中午了，怎麽回事啊。”
郁航掃了一眼，發現板子上的內容果然大半都是昨天的。
青水鎮的公告板一般每日中午更新，會有專門的負責人來清除前一天過期的內容，再換上新的，是以很多人老早就守在這兒了。
可今天不知為何，等來等去，卻遲遲等不來負責更換內容的玩家。
“我怎麽聽說小鎮今天暫停接收投稿了？”忽然有人小聲說了句。
旁邊的人聞言，好奇接道：“怎麽回事？”
“不清楚，我也是剛才聽別人說的。”那人搖頭，“我有個朋友本來想招個臨時上門保姆的，今天上午拿著寫好的單子跑去投稿，結果對方說最近三天都不接了。”
公告板是一塊無比巨大的板子，容納上千條投稿都不成問題，從青水鎮成立到現在，還從沒聽說過拒絕投稿的情況，還一下暫停三天，這是準備搞事情啊。
眾人一下被勾起好奇心。
原本想順路去集市的玩家，此時也幹脆停下來看起熱鬧。
他們左等右等，t負責清理投稿的工作人員終於姍姍來遲。
人群自動分開，看著他精準地將公告板上過期的稿件摘取下來，又調整了剩餘稿件的位置，直到在板子的最中心騰出一片醒目的空位。
“這是在做什麽？”圍觀群眾竊竊私語，“這麽大地方，都能貼上百條投稿了，怎麽就這麽空著？”
話音未落，他們就見那名工作人員從背包掏出一張足有一米多長，數十厘米寬的紙張，在鋪開後，用力釘在公告板上。
看著這巨幅海報，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哪來的大佬，這麽財大氣粗，這得花多少錢？！”
“不對，看左上角的標識，好像是小鎮官方出的宣傳……”
以這張海報的醒目程度，哪怕是站在人群最外圍的人，都能毫不費力地一眼瞅到，根本無需往前湊。
可謂是給足了排面。
他們對這消息不敢怠慢，連忙仔細掃了一眼。
【重大通知：青水鎮至暖暖溫泉官方傳送通道開啟！】
——海報正中心就是這麽一行大字。
標題下面則像過去的黑板報一樣，附了一個單獨的欄目，向不明情況的玩家們解釋了傳送陣的用處。
其中，著重強調了單次傳送的成本。
“使用傳送陣去別的城鎮，竟然需要花費一顆礦石？”
有的玩家跳著閱讀，一眼先看到這一行，忍不住驚呼出聲。
“我這輩子還沒摸過礦石呢！”
“我也是。上次集市上出現了一塊妖雀石，我記得還被炒到了1150點一顆，就算平攤到10個人身上，一個人也得115點。”
旁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紛紛討論。
“115點，那都頂得上我快四天的工資了。”
“還得消耗這麽貴重的一顆礦石，就為了傳送一次……”
這是什麽有錢人的游戲？
他們之前或許並不了解傳送陣的機制，可此時一聽，下意識就覺得——未免太浪費了。
每次集市出現一顆礦石，消息傳出去，連高級玩家和精英玩家都得競相爭搶，礦石這種物資的稀有程度可見一斑。
至於他們這些一天工資不過三四十點的普通人，根本連參與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這傳送，和他們恐怕沒什麽關系吧。
其實無論光明鎮還是青水鎮，亦或是周邊的領地，幾乎都沒有在普通玩家間公開過傳送陣的事情。畢竟這傳送的代價確實不是普通玩家承擔得起的，將這情報告知他們，對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麽改變，反而可能鬧出額外的麻煩。
而此時青水鎮忽然公開這情報，立刻在玩家間掀起一片議論聲。
他們在震驚之餘，繼續往下閱讀。
“等等，你們接著往下看。”有人眼尖，瞥見下面還有一行被加粗標花邊的字，“……因為暖暖溫泉提供了大批量的礦石，現允許玩家低價使用傳送通道，單次價格僅需50點……50點？！”
他發出驚叫。
這對比剛才說的115點，降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從三位數跳到兩位數，一下給人的感覺就便宜了。
還有人拿自己的工資去算：這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省下了兩天多的工資？
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初看電視購物的廣告，明明自己也不需要那些東西，可聽那主持人在電視機裏大喊“不要998，不要998，只要398就能帶回家”之類的話，還是會忍不住動心。
這麽大一個便宜，不占就等於虧了啊。
何況，一顆礦石的價格不止要看交易價格，還得看它作為珍稀資源在游戲中享受的附加價值。暖暖溫泉願意以單次50點的價格提供大量礦石，不止意味著幫他們省錢，還意味著幫青水鎮節省下了尋找和開采礦石的成本。
不止玩家感激，青水鎮也很感激，所以才會這樣賣力地配合宣傳。寧可虧掉公告板上萬點的收入，也得讓溫泉看到自己的誠意。
“劃算是劃算，可我們有必要用嗎……”
一旦動心，又有人開始遲疑。
他們這會兒才發現，自己還沒註意這傳送通道的目的地呢。
目光再次回到最上方的標題大字。
“暖暖溫泉……溫泉？”
夏瑞禾很有心機地將傳送地直接寫成了暖暖溫泉，而非真正的目的地——光明鎮。
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和暖暖溫泉之間的事情，光明鎮充其量就是個中間商，自然不能在宣傳時讓人多給他們眼球。
直接寫明是去暖暖溫泉的傳送陣，這樣宣傳最為一目了然。
不過他們也同樣在底下標註清楚了，從光明鎮到暖暖溫泉之間還有一段距離，高級玩家可以選擇步行，普通玩家則需花費30點乘坐巴士，單程只一個小時。
這樣算下來，花費80點就能從青水鎮乘坐不同“交通工具”直達暖暖溫泉，和原本好幾天的行程相比，又安全又快捷。
而此時公告板前圍觀的玩家們看著，只覺得這四個字是這麽陌生，甚至讓他們有種玄幻的感覺。
附近小鎮雖然最近已經陸陸續續有玩家趕來溫泉，但大部分都是精英玩家，這群人能知道消息，還是因為光明鎮鎮長將禮物送給了各地領主，才又輾轉傳到他們耳中。
這些情報大多局限在這一群精英玩家的社交圈裏。對普通玩家而言，溫泉的事依然鮮為人知。
當初暖暖溫泉在光明鎮打廣告時的場景重演，只是這次，青水鎮采取了更簡單粗暴的說服方式。
不等玩家們表達驚訝或質疑，那名負責張貼告示的玩家已經動作飛快地從背包裏拿出一張桌子，重重放在公告板前。
人群疑惑地推開幾步，看著他掏出三個特制容器。顯然是剛剛清洗幹凈，表面還有一點水珠，那人動作不停，又哐哐拿出幾樣東西，眾人還沒看清包裝上的字，他已經嘶拉一聲撕開了包裝袋，將裏面的東西倒入第一個容器。
紅通通的辣椒油裹著牛肉片和牛肚，嘩啦散入容器內，辛辣的濃香飄散開來，色澤鮮亮紅艷，肉片上綴著芝麻粒、花生碎、香菜葉，讓人看著就食指大動。
正是暖暖餐廳近日大受好評的涼菜，夫妻肺片。
這名玩家一連倒了十包在透明容器裏，扣上遮灰的蓋子，又緊接著拿出一盒夏清從老何的面包房買來的鳳梨酥，整整齊齊碼在第二個容器裏。
挑出一塊切開，擺在小盤子上，切開的橫截面露出深蜜色的內餡，掉了些金黃的渣滓，眾人仿佛已經想象到那外皮香甜的口感，忍不住齊齊吞咽。
第三個容器，他同樣倒入十碗冰糖銀耳雪梨羹，攪了攪，淡黃色的羹湯上飄著幾顆紅色的枸杞，煞是好看。
做完這些，那名工作人員才在眾人如狼似虎的視線下，淡定開口。
“從今日開始，在公告板前連續三天開放試吃活動，每人限領取一份，需自帶盛放的容器。每日數量有限，發完即止，大家可以告知自己的親朋好友，早些來領。”
“所有試吃品均來自暖暖溫泉，若覺得不夠，可以前往鎮公所，我們已提前開放售票窗口，從今日起接受傳送通道的預約，最快明天就能出發。”
“暖暖溫泉內提供餐飲、住宿、洗浴、娛樂一條龍服務，詳情可見我身後的公告板。”
大幅廣告+免費試吃，這就是青水鎮完整的宣傳計劃。
這試吃品一端出來，頓時再也沒有人懷疑溫泉的真實性。
話音落下，現場沈寂幾秒，一石激起千層浪。
圍觀群眾：“？？？？？”
他們反應兩秒，忽然如潮水般向前湧去。
“別擠！！”
“我才是第一個來的！”
“排好隊！”小鎮對這一幕早有預料，旁邊不知從哪鉆出來幾個身材壯碩的玩家，聲如洪鐘，板著臉，三兩下維持好隊伍秩序。
玩家們心癢難耐地站好，頻頻張望，郁航被推了幾下，等好不容易站穩，面前已經排起了長龍。
他的目光再度投向公告板，看著上面的內容，眸子顫了顫。
郁航想了想，轉過身，對著那望不到頭的隊伍嘆了口氣，便準備加入。
不遠處卻忽然有人叫他，“小航，你在這兒呢。”
郁航腳步一頓，回頭，一個身披盔甲的中年女人帶著笑容過來。
郁航認出她是青水鎮開荒團的一員，也是父母過去的戰友，下意識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我剛剛跑了你家一趟，租客說你出來了，我就猜你應該在這兒。”女人像是沒註意到他的異樣，往他懷裏塞了包東西，“這是給你的。”
她沒有明說這是什麽，郁航卻明白她的意思。
青水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犧牲的官方團玩家遺屬發放慰問品，有時是幾株稀有藥草，有t時是一些普通玩家可裝備的武器和防禦裝，還有時幹脆是直接點數轉賬。
郁航之前就收到過不少，他不喜歡出門，也用不上，統統都堆在了包裏，很少再拿出來看第二眼。
可這次的慰問品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低頭看了眼，發現那是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女人拍了拍郁航的肩膀，“這次傳送通道開放，給你們留了一次免費的傳送名額，隨時可以出發，小航，你在青水鎮待了三年了吧，要不要出去看看？”
她點到即止，說完對著郁航笑笑，便轉身走了。
一旁隊伍裏的玩家沒聽清兩人的對話，倒是瞥見了郁航懷裏的糕點禮盒，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郁航抱著盒子，沈默一會兒，將包裝拆開。從裏面挑了一塊出來。
禮盒裏恰好有塊鳳梨酥，和作為試吃品擺放在桌面上的一模一樣，有淡淡的酸甜味道。
郁航攥著那塊糕點，離開公告板，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將鳳梨酥塞進嘴裏。
酥松的外皮一抿即化，濃郁的甜香在唇齒間擴散，內餡甜而不膩，鳳梨的果酸刺激著味蕾，在不經意間勾起回憶。
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父母出差歸來，都會帶一盒點心。
那一度是郁航童年時最美好的記憶。
……他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中的鳳梨酥，被噎得差點留下眼淚。
鼻間泛酸，可那顆死氣沈沈的心卻好像重新開始了跳動。
怦，怦。
一下一下，有力而清晰。
郁航努力將點心咽下去，順了順胸脯，目光投向鎮公所的方向。
“暖暖溫泉……”
他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感受到內心陌生的悸動。
三年來，郁航頭一次萌生出了想離開青水鎮，出去看看的念頭。
……
另一邊，隊伍越排越長，前面的工作人員忙得不可開交，青水鎮很快又另外派了一位人手過來幫忙備餐。
排到最前的玩家拿著自帶的餐盤，離開隊伍，看著盤中分到的試吃品，激動得眼睛都紅了。
他甚至等不到回家，便迫不及待地找出筷子，珍惜地夾起一片牛肚。
那牛肚裹滿了辣油，軟嫩又富有彈性，濃香刺激得人口水不斷分泌，他一連嚼了好多下，這次依依不舍地咽下去。
雖然夏瑞禾不止讓工作人員準備了十包試吃用的夫妻肺片，但要分給這麽多人，哪怕數量再多，一個人分到的也終究有限，只占了餐盤小小一個角落，大概兩片完整的肉，剩下的就是一些花生碎、香菜葉什麽的。
這名玩家一口一口，細嚼慢咽，極為珍惜地全部吃了個幹凈。
連沾在盤子邊緣的辣油都沒有放過。
旁邊沒排到的玩家看著，差點饞哭了。
他們瘋狂咽口水，眼睛綠油油的，餓狼似的黏在那餐盤上。
一人喃喃，“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竟然有點想吃香菜……”
“不，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吃香菜的！”旁邊人沒什麽底氣地表明決心，然後又嘟囔，“但除了香菜，肉片牛肚看著都好好吃啊……怎麽一個人只能分到那麽一點？”
他抓心撓肝。
說著，又回想起方才工作人員的話。
去暖暖溫泉，就可以買到夫妻肺片了嗎？
不用和別人爭搶，也不用為了這小小一塊試吃品排長隊，兩口吃完後，舔著盤子還覺得意猶未盡。
只要付出一些路費，就能解開褲腰帶吃到飽……
他的肚子不由發出一聲響亮的“咕”。
這名玩家的臉唰的紅了，他想了想，抓住前面同伴的胳膊，“我們別排隊了，直接去鎮公所的窗口買票吧？”
“去晚了，可能票都賣光了。”
“也是，不過80點嘛，來回160點，但為了這麽一口吃的，值得！”
兩人打定註意，迅速離開隊伍。
和他們抱有同樣想法的玩家不在少數，尤其是一些經濟實力過硬的高級玩家，早早就過來了。
鎮公所門前同樣排著隊伍，只不過沒有試吃的隊伍那麽恐怖罷了。
他們見狀也不敢耽誤，連忙加入其中。
“你好，預約兩張去暖暖溫泉的傳送票，要往返的。”
好半晌，終於排到兩人，他們迫不及待地彎下腰，對著窗口內說道。
“好的，幫你們預約明天早上九點的傳送，返程是在後天。”
工作人員在收款後，遞出一張紙質憑證，末尾有他的簽名，隨後叮囑，“需要傳送的玩家請提前十分鐘來鎮公所，會有專門的人領你們去傳送點，千萬不要遲到。”
員工面前的桌面上寫著傳送時間，兩人看了眼，發現去程的傳送一天只開放一次，除此之外，下午六點還有一次返程的傳送。
一次最多可傳送50人，因為一天只開一班，所以要盡可能湊夠50人再出發。
再不濟，也得是10的倍數。
他們前面已經有二十多位玩家購買過憑證，照這個架勢，再過不久，恐怕就能湊齊五十人了。
至於後來的人，就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出發了。
他們交換一眼視線，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忐忑地對著工作人員問：“對了，我們還沒去過其他領地，去了之後，該怎麽找到溫泉啊？”
萬一找不到地方，迷路了，又沒地方住宿該怎麽辦？
甚至於在野外迷路……那就糟了。
他們越想越不安，想到剛才沖動下付出的傳送費，隱隱有點心疼。
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那名員工聞言，卻是擡起頭，一笑，遞出張冊子，“照著這個攻略走就行了，光明鎮門口就有直達溫泉的巴士，放心，不會迷路的，那裏開發得非常成熟，你們只需要放心享受就行。”
兩人拿著青水鎮花了一中午趕工做出來的冊子，目瞪口呆。
什麽叫開發得非常成熟……這溫泉還真成旅游景點了？
末日裏突然出現這麽一個景區就夠不可思議了，更詭異的是，青水鎮似乎也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旅行社，不僅宣傳和服務一反常態得到位，連旅游手冊都盡職盡責地做出來了。
……外面的世界什麽時候發展成了這樣？？
他們聽得一楞一楞的。
直到懵懵地離開隊伍，兩人對這兩天一夜的溫泉之旅才漸漸有了實感。
“說起來，我上次跨城鎮旅行，還是十幾年前呢……”
“誰不是？我覺得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了。”
“你是小學生嗎？”
一人笑著吐槽，可摸摸自己的胸口，也難以遏制地感到心潮澎湃。
就像兒時第一次出遠門，兩人想到明天的行程，心中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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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青水鎮賣力的宣傳，有關暖暖溫泉以及傳送通道的消息爆炸式地傳播開來。
第二天一早，搶到第一批名額的玩家們便聚集到了鎮公所。
工作人員點清人數，將他們帶到傳送陣前，點亮面板。
【請選擇目的地：光明鎮（暖暖溫泉唯一指定傳送點）】
之前預設好的地點跳出來，備註卻不知何時悄然變了。
工作人員：“……”
他嘴角抽搐了下。
唯一指定傳送點什麽的……真的不是赤/裸裸的炫耀嗎！
不就是離溫泉近一點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被炫了一臉的工作人員悲憤地點下確認鍵。
【已發送代為支付申請】
【等候中……】
【對方通過了您的申請！】
頁面刷新了下，數字變動。
【當前擁有資源點：50】
表示光明鎮那邊已經代為支付了價值五塊礦石的傳送費用。
一切都十分順利，青水鎮的工作人員點點頭，退出傳送範圍，看著擠在傳送陣上、忐忑不安的玩家們，在忽然強盛的白光中微笑開口。
“那麽，祝你們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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